第06版:热河周末 社会·万象 上一版 下一版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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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外那缕光

□ 李俊海

窗外那缕阳光刚刚透过帘子,房间里就亮了许多。

靠窗的老人挪动一下身子,低吟一声:“小凤儿。”

旁边的折叠床上站起一位大妈,揉了揉眼睛,也不搭话,将一个硕大的注射器对准老人的嘴徐徐地推动,老人喉咙蠕动着下咽,然后摆摆手停下。大妈喂完水,用湿巾顺便给老人擦脸,抹去眼屎。她拉开半边窗帘,房间顿时亮了起来。

我昨天才知道,小凤是老人最小的闺女,已经陪护一个多月了。

房间里我们4个人殊途同归,都是“阳”过引发的基础病,用药和诊治方法几乎一样。不一样的是年龄和身份,靠窗的老人95岁,邻床的老太太80岁,我66岁,刚住院的妹子65岁;他们都是农民身份,只有我是公务员。但是,我们医保报销的比例几乎一样高。

同为患者,大家没有了以往的矜持和隔膜,各自的境遇在相识后交谈中袒露无遗。

95岁的老人姓常,新中国成立前参加过解放战争,复员后政府曾安排过工作,现在每月享受国家津贴几千元。老人有3个女儿一个儿子,生活宽裕。“小凤”跟我们说,大夫年前就曾交过底,像这样年龄的病情,离开医院不出3天人可能就没了!眼下老人没有生命危险。

80岁的老太太姓蔡,跟儿子住在几十里以外的镇上,生活富裕。老伴儿当了几十年村干部,刚去世不久。她说村里发的米面油平时就够用了,每人每月还发几百元生活费。住院后儿媳妇悉心照顾,换着样地搞伙食。儿媳妇说,孙女大学毕业后在天津工作,儿子大学毕业随中交海外公司去了科特迪瓦。

我邻床的妹子姓王,是附近山里的果农。山里人常年劳作,身体素质好,也能扛病,住院两天后迅速好转,两个女儿轮流给母亲吃水果和零食,母亲来者不拒,谈笑风生。她快人快语,开始跟我们描述她的几片苹果园,讲她参加全县“果王大赛”的经历,介绍县里如何重视果品产业和环境保护,村里靠栽植果树致富的情景。在她眼里,她的村山清水秀,物产丰富,是远近最好的休闲养生之地。

世界真奇妙,由于病患,病房就变成了一个流动着的家。人们在这小小的病房里暂停和聚会,把各自的生活轨迹位移到这里,病房里再现了不同空间里的社会万象。几天的光景,人们议论的话题竟不是疾病本身,似乎大家都与病痛无关。沟通的信息从各自的生活境遇,到国家政策与前景,再到国际时事政治,这些都是手机上常见的大众话题。我甚至发现,从这些病友乃至陪护者身上看不出丝毫抱恙时的痛苦与无助,人们脸上呈现出更多的是形形色色的欢愉。

家以外的空间,便是大家的国。不,国是一个个小家的集合。

连续7天的治疗,我感觉轻松了许多,大夫同意我出院休息。临床的蔡大妈也鼓动儿媳妇要出院,那个最后住院的妹子估计要延后一周。而靠窗户的常老爷子身体也灵活了许多,陆续能进食一些东西了。尤其是他知道了儿子在北京检查病情无大碍的消息,眼睛也放光了,他依旧眺望着窗外,让小凤儿把窗帘拉得更大些。

临出院的时候,我与病房里的人们道别,心里泛出一种异样的感觉。我向靠窗的常老爷子摆手告别,他居然颤抖着手做了一个点赞的动作。

此时,小凤儿已把窗帘全部拉开,窗子开了一条缝隙,室内空气即刻清新透彻,窗外的阳光全部照射进来,暖暖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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