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7版:百花园 上一版 下一版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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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白山的光芒

□ 北 野

雨夹雪总是把夜色变得莹光闪闪,黎明时分,晨光推出了一片激流滚滚的石头,天池在哪里?春天在哪里?

我怀着惴惴不安的猜想,逆风北上,越过松江河、露水河……越来越黑的白桦林,融化在了天边的寂静里。你在山那边找到的城市,错过了我的目的地,而我遇到的美人松,却陷在了一千年可怕的时光里,从没有人想着把它覆盖,或放走。

乌鸦飞过头顶,嗅到了远处树林的气味。怀孕的母鹿为春风所拥戴,激越的兽腹翻出了大地上的沙粒和绿荫,而“在无忧无虑的森林深处”,我所有的行为都将被另一双目光所注视。

春天多么微妙,大地向一只雌鹿收回爱情,同时也使所有母兽的心灵变得不安和暧昧。阴雨连绵的长白山上方,浮动着一层一层的光,它广大的地面所积蓄的力量,正通过森林,向高处喷出闪闪发亮的云朵和涛声。

而入夜后的新月,像活在钟声里的人,正在唤回散失在密林中的麋鹿的新娘;而繁星之上游动的夜色,和落叶之间烟尘一样的芳香,并没有改变;上帝的思绪和山峰的思绪一样,露珠的诞生从来就无法追上闪电的消亡。

而我在词语间创造的幻境,像一棵沉睡的橡树,早已关闭了身体里危险的喧嚷。

橙色,是山桔子的光,我要用一百只山桔子,来比喻山中的太阳,我要用爱情一样甜涩的味道,来比喻它懒洋洋的果实和它坠落的影子;而绿色是山野的光、湖泊的光,是幸福的大地奉献的孤独之光。昨日之光已是记忆中的回声,而今日之光正暖洋洋地照在身上;我虽然对此迷惑不解,但仍醉心于其中的徜徉。

在我的视野里,只有细鳞鱼还独自生活在另一片画廊。它总是选择无人时刻突然跳出水面,露出我从未见过的银子的光亮和声响。

那被安排在周围的光,我都不能幸免——那隐身在远处的光,我都无法想象;而红色、粉色、蓝色、柠檬色……它们都是花朵的光,这些迷幻的母婴,在我写过的山间窃窃私语、悄悄成长;它们每一次生死,都过于美好和短暂,尽管光从来也不暴露腐烂的迹象。

麻雀、乌鸦、蝙蝠和斑鸠,总是灰的光,它们像黑闪一样穿越山中,使一切安静的光,突然掀起了一阵一阵的波浪,尤其是薄暮时分,它们在我越写越少的词汇之中,突然就覆盖了寂寞的山冈。

而它们,是由谁派出的呢?它们用自己身体里的光,在一座山中,突然就驱逐了另一片光?

没有一条河流能分开月色。没有一面山坡能倾斜如幻觉。最先经过夜晚的人,像草莽中安睡的小路,突然被远方遮没。

此时,我坐在石头上,听见山冈上碎屑流动如风中落叶,当它们经过我的头顶之时,正是霜降时分,大地迷幻,长空皓月。而我却越缩越小,像一枚未孵化的卵石,在暗淡的树影里,星光一样微弱。

那个在山间垂钓的人,并未加重隐居者宴饮的墨色,也未让偶遇者的脚步突然停止,仿佛来自钟磬的余音,仿佛沉睡未醒。

而黎明肯定是来自上游,一两声鸟鸣,在雾中慢慢洇开;溪水并不溢出镜面,垂钓人的眼睛,却要顺从其中的一两朵波纹;但他的身躯却像岸边的石头,有一种腐朽而迷茫的美。

这样的事情好像已经很久远了,当我在生活中突然想起他,微风已经抹去了他山中的身影。

香麝在后半夜选择了一条岔路,只有月光才能捉到它闪烁的身影;它刚在我的梦中翻过一道山梁,露水就照亮了那片白桦纯洁的树荫。

当阵阵松涛卷起远处的夜幕,月光正把山中的寂静倾泻我一身。如果你已经习惯了此时的虚无,那么请保守夜色甜美的气息;如果你已习惯了生活中偶然的幸福,那么请不要一个人离群索居。

而一只香麝的甜蜜生活,只有遥远的山野才能接受,并且愿意在黑暗中弓起脊背,让它凌空一跃,划出飞翔的幻影。

这个月,有我最爱的鲜花在山中盛开。紫苜蓿、走马芹、三叶草、蟹甲莲和火山岩上的雏菊,高海拔的那面山坡,像乐谱中的音阶,大自然不断重复着它的自由和时间,让她们一层一层地向上盛开。

而她们那些绚丽和散漫的光芒,一下子把我罩住,让我不知所措,热泪盈眶。

“让风吹我吧,我要说出末日之音。”“让盛开的百花收留我吧,我要在它的身边,发出一个人在盛世上的混乱之光。”

而整条山谷是安静的,这安静来的太久,像一片无人经历的心灵的广场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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